48岁回归学术界,腾讯杰出科学家的他任大学教授!
2024年7月的最后一天,48岁的郑冶枫第一次以大学教授的身份,站在了教室的讲台上。
前一周最后一个工作日,他刚刚在深圳办理完离职手续,与相处了6年的“老东家”腾讯匆匆道别,在“腾讯杰出科学家、天衍实验室主任”的身份上圈了一个休止符,也与自己横跨中美、近20年的产业界职业生涯挥手再见。
全职加入西湖大学,IEEE Fellow、AIMBE Fellow、医学人工智能科学家郑冶枫受聘工学院教授,将在此创立医学人工智能实验室。
一位产业界的“熟面孔”,将以学界“新选手”的姿态,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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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冶枫在医学人工智能的研究领域,已经扎根了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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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冶枫走向一扇扇“门”,手里握着的是名为“随机”的罗盘。他学过一门叫作《随机过程》的课,这是一门计算机领域的专业课,也像在描摹他的人生。
郑冶枫成长于一个虽物质上算不上富裕,但氛围非常宽松的双职工家庭,从小拿第一名是家常便饭、中学时成绩没有出过年级前三。填报高考志愿时,他以排除法的方式,给自己挑出了清华本科的专业:电子工程;之后,又顺利取得了保送本系研究生的资格。
从一个浙江的小县城,走入中国知名学府清华大学,给“小城男孩”打开了视野,也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2001年在清华上学期间,郑冶枫和太太(时任女友)合影
郑冶枫发现,他不能再“那么轻松”地用“小聪明”读书了:同窗的既有能代表中国参加国际物理奥赛的同学,也有好几个省的高考状元,平均分在及格线以下的考试,也总有人拿满分。
郑冶枫没有和我们赘述他是如何适应的,事实上,可能连他的父母也并不知道这些插曲,毕竟,他们一向来不怎么插手孩子的学习。
唯一来自家庭的“影响”,可能是父亲的一条意见。郑冶枫回忆说:“我爸爸一直说,既然你擅长读书,成绩也好,那就尽量多读点,不要那么早出来社会工作。”
2001年,郑冶枫从清华研究生毕业,前往美国马里兰大学攻读电气与计算机工程系的博士。这是一所在美国计算机视觉领域排名前茅的学府,将能延续郑冶枫在本硕期间在图像处理、文本图像识别(OCR)方面的学习和经验。
看起来水到渠成?实际上,在千禧年初,人工智能远没有今天那么走热。那时候个人手机刚刚开始普及,当红“炸子鸡”是通讯专业,郑冶枫没有免俗,也申请了一些美国院校的通讯专业,并且拿到了offer。但冥冥中,他还是选择了计算机。
同样的偶然,发生在他与医学的相会上。博士即将毕业时,郑冶枫开始寻找正式工作的机会。那时,家里两个孩子已呱呱坠地,这位新手父亲亟需找到一份在经济上能够在异国他乡支撑起小家庭的工作。与此同时,他也不甘心放弃硕博7年间所学的知识和技能,希望能够延续原来的方向。
郑冶枫的简历同时飞向了谷歌和微软这样标准的IT巨头,也飞向了工业界知名企业西门子。
有一组数字,郑冶枫很感慨。今年6月下旬,他在美国西雅图参加了计算机视觉领域的CVPR 2024年的会议,参与人数达到了一万两千人。而在20年前,这个数值是一千两百人,“有十倍的差距,对吧?”
最终,他在一堆offer中选择了西门子美国研究院,也在这里,走上了“医学+AI”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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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西门子,人们最先想到的可能是家里的家电,像是冰箱、洗衣机、洗碗机。但作为全球电子电气工程领域的领先企业,这家成立于1847年的跨国公司,版图远远不止于此。
在医疗影像设备领域,它是赫赫有名的三巨头之一,业内人士嘴里高频提及的“GPS”,指代的正是西门子(Siemens)与通用(GE)、飞利浦(Philips)。
加入西门子后,郑冶枫专注从事智能医学影像分析方面的研究。他所擅长的人工智能,终于在CT、B超、X光机等设备的软件上有了用武之地,和企业的优势方向完全契合,也满足了他本人对做研究的兴趣。于是,他在西门子这一待就是十二年,从一位青涩的实习生,一路成长为向实验室负责人汇报的chief scientist。
那段时光非常宁静。西门子美国研究院坐落在普林斯顿,正是著名的普林斯顿大学坐落的那个小镇,整个城镇里分布着不少的研究所、制药药厂的实验室,整体环境非常安静,距离大都市费城和纽约又仅需一小时的车程。
郑冶枫的代表性研究成果正诞生于此时:投影空间学习法。这个方法将机器学习引入医学影像,能在图像中快速检测和分割指定的器官。较之未应用机器学习的办法,搜索量下降了百万级别,仅需零点一秒就能在三维影像中准确预测器官的姿态。2011年,在美国获得专利授权的当年,这项发明就摘得了托马斯·艾迪生专利奖,被应用于西门子50多个项目中。
郑冶枫至今都对这项技术刻骨铭心,不单因为荣誉和实用价值。技术获得授权的那一年,他前往美国纽约长老会医院和德国莱比锡大学附属医院,参与相关项目的临床实验。往日里,这位科学家与外部的来往,要么和同行,要么和医生,这一年间,他难得地直面了技术最终落地的对象:患者。
他犹记得一个心脏瓣膜置换的手术。投影空间学习法被用于确定需替换的坏瓣膜的三维位置,从而将人工瓣膜将通过大腿根部微创的口子,一路输送到指定的这个部位,完成置换。“病人就躺在床上。我当时挺紧张,如果微创手术不成功,就需要进行直接开腔手术了,死亡率是10%。”郑冶枫回忆说。
那份直面生死的震撼,道出了医学意义重大的社会价值,也成为了让他至今坚守在这个领域的原因。
影像引导的主动脉瓣膜微创置换手术(黄色轮廓是主动脉和冠状动脉口,由投影空间学习法从3维CT影像中自动提取,然后投影到实时的X光上,给微创手术提供指引)。
2017年秋天,郑冶枫收到了腾讯海外招聘负责人的电话。感受到在美国公司的职业天花板,郑冶枫选择了回国、担任腾讯天衍实验室主任,拉起了“医疗+AI”的团队。在过去的几年间,他继续发展医学影像的技术,同时在自然语言处理、大模型、数据挖掘等方面多线开花。与侧重辅助硬件设备的西门子不同,在腾讯这家互联网企业,这位科学家得以更高自由度地发展软件算法的研究;当然,也不得不带着团队切换到互联网人雷厉风行的办公节奏。
2022年11月公司司庆时,腾讯天衍实验室成员合影
但在郑冶枫心里,始终有一个很久前发过芽,未曾能够如愿的教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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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工智能炙手可热的时候,从互联网巨头公司跳槽回高校,这在常人看来,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但在郑冶枫的眼里,这个年纪刚刚好,前路大有可为。
顺应时代的机遇,他的理想是研发出医疗领域的通用人工智能。在西湖大学他开展长期的研究刚刚好,带博士生,可能也是刚刚好。郑冶枫笑着说,他盘算了下,自己还能带几届博士生。相比于科研,这件事对他来说更需要“学习”和“取经”。
在腾讯和西门子任职期间,他经常自发亲自参与实习生的面试,也带过博士生,对和这个群体的相处并不陌生。然而现在,他意识到身份变化带来的关系变化:“现在更像是师徒了,是一个家庭的关系了,所以招博士生得非常‘慎重’,契合度高、默契好,大家都会很愉快。”
他将延续以往的管理风格,继续做一个比较“放手”的人,希望能够给学生们、乃至整个实验室的团队,提供方向性的指导和把握,但不会在小细节上来紧盯工作进度。“‘医疗+AI’本也是一个交叉领域,只要有一些计算机的经验,有热爱、喜欢和专注,学生出身的专业并不那么重要,甚至专业不一样,反而会激发出新的点子。”郑冶枫说。
正当壮年,再一次站在自己立足二十年的赛场上,郑冶枫踌躇满志。他邀请有志于这个领域的人一起加入,要有研究的热情,也要有足够的静心和耐心,一起为人类不可避免的生老病死,带去一点抚慰和曙光。